喬爸跟喬媽似乎打從我有印象開始就存在於我的生命之中。喬爸瘦瘦小小,喬媽倒是高壯──或許跟喬爸差不多高,但喬媽胖胖的身子就是讓她看起來更高些。他們是我以前的鄰居,也是一間簡單食舖的老闆。老實說,我真的不確定他們的店應該歸類為什麼。沒有招牌,只有大門上方貼瓷牆壁上四個塑膠板製成的大字,「喬品商行」。

事實上那四個字是不是「喬品商行」我也已經不能肯定,或許是「喬品商店」、「喬治食品」、「老喬食品」,總之有個「喬」字在裡頭。

這間店位於我舊家大樓、那一排一樓店面中的一間。那些店面戶都是一樓加二樓的格局,喬爸跟喬媽把一樓拿來開店,二樓則是自己的居住空間,店面簡陋(就像一般的麵攤),但母親說其實他們這幾十年來賺了不少,開店大概只是興致,兒女都送到美國讀書的。

舊家大樓是有中庭的,因此一樓的店面其實可以擁有兩個入口,一個靠外側大馬路,一個靠裡側被規劃為機車停車位的中庭。喬爸跟喬媽為了方便住戶到他們店裡,也就讓兩個入口隨時敞開。以前上學時,我常跟母親一起到中庭把書包放到機車上,趁著母親牽車的時候,我從中庭的入口到喬家商店,拿到早餐後再直接讓等在商店前門的母親把我接走。

到這裡已經可以看出喬家賣什麼了,是的,是早餐,但其實不只早餐。

我想還是先介紹喬家商店的內部陳設。跟通往中庭入口同一側的牆壁,擺著低矮的櫥櫃,櫃子上方有自助餐店可以看到的大飯鍋,飯鍋旁則是只有一般書桌大小的料理檯。轉到料理檯右方的一面牆,很神奇的擺著大型電動機臺,兩臺俄羅斯方塊遊戲機擺在那裡,左左右右不斷變幻形狀移動著的方塊,我偶爾會盯著它們看──尤其是有粗壯的陌生伯伯在那裡操作機臺的時候。

遊戲機旁邊還有一點點空間,一個鐵製冰櫃擺在那裡。喬媽的部分食材冰在冰櫃裡,像是牛肉片、火腿等等。雖然每次她打開冰櫃我都想偷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但她的快動作只能讓我瞄到塞得滿滿的不知名物品。

遊戲機和冰櫃對面的牆,便是料理食物的地方。又是簡單的鐵製料理檯,左邊擺了單個的瓦斯爐,可以帶去露營的那種,瓦斯爐左側防止油噴起立了個小板子,前方的牆壁也貼了防油圬壁紙。右邊則有果醬、乳瑪琳、裝鹽的黃色塑膠杯子、胡椒罐、裝了蔥的小碗、一臺烤土司機、一個小砧板。

最後是靠馬路入口那一面牆。其實那裡完全沒有牆,平常關門是直接把鐵門拉下來的。在最左邊有一龐然大物,檳榔攤會有的冰櫃。上下都是可以冰物品的櫃子,中間則是可以看到裡頭擺了什麼的透明玻璃冰櫃。整間店的擺設大約如此。

那麼這間店裡到底賣什麼呢?早餐(前面已提過的)、牛肉麵、炒飯、肉骨茶麵、檳榔、自製紅茶奶茶、罐裝飲料,當然還可以付費使用遊戲機。

喬爸和喬媽的招牌是牛肉和紅茶,牛肉是自己滷的,大鍋子擺在靠中庭的門外,滷的時候味道極香,滷出來的肉之美味更是平常難以吃到的。喬媽習慣將滷好的肉切片,分成數份以小袋子裝好,當她做菜用到牛肉,直接從冰櫃取一袋出來便是剛好的份量。

提到牛肉,喬家的牛肉麵當真好吃。

牛肉麵的煮法簡單,其實就是泡麵加料。在小爐子上燒一鍋水,把麵丟進去,調味料放入,麵快煮好了再丟把小白菜進去,隔幾秒鐘將取出來的牛肉片擺入,最後加點蔥,打顆生鮮澄黃的蛋,熄火。嗒答──香噴噴的牛肉麵完成。雖然只是泡麵,喬家的牛肉麵卻比自己煮的任何泡麵都好吃,不知道是因為那滷得鹹嫩的牛肉片的關係,或因為是喬家煮出來的,即使覺得在外面點泡麵來吃很傻氣,我還是相當喜歡他們的泡麵。

正餐類的食物,還有一項絕活是炒飯(說到這裡得提一下,喬爸跟喬媽都很會做菜,不一定是誰做的,但做出來就是好吃)。一份五十元還是六十元。

做炒飯的順序是先準備食材。首先到大飯鍋把一碗飯圓圓滿滿的添到平口大碗裡,把碗拿到料理檯等著,再從冰櫃取出小保鮮盒跟火腿。用湯匙把玉米粒、蔥舀到飯上,火腿兩三片切丁,也鋪到飯上,再將沒有用到的食材放回冰櫃。旋身回到爐子前,把做早餐用的平底鍋收到底下,拿出中式炒鍋。開火。

一塊奶油丟到鍋裡,鍋子熱了打下蛋去,在蛋稍微凝固時飛快地將那碗「炒飯料」倒進鍋裡,開始快速翻炒。喬家很會使鍋,快速的翻動鍋子,讓飯粒跳得粒粒分明,炒到五分熟灑點黑胡椒(要辣的話也可以要求加辣粉),再繼續翻炒。喬爸他們會左手甩著鍋子,右手把杓子敲在鍋裡,掌握翻動炒飯的節奏。雖然我平日不喜歡聽金屬碰撞的聲音,唯有這在飯香飄動下出現的鏗鏘之聲大受我的喜愛。

關火後再炒個兩三下,炒飯完成,俐落的裝在飯盒裡就是一餐。我開心的提著飯盒,迫不及待的想馬上回到家裡打開它開始享用。

再說說早餐,以土司為主變化出的早餐,鹹的有火腿蛋土司、牛肉蛋土司,甜的有果醬土司。我最常吃的是火腿蛋土司,真是現在想到口水都要滴下來的一份土司啊!

做早餐用的是平底鍋。聖瑪莉的土司兩片,放到烤土司機裡烤。烤土司的同時將爐火打開,舀一小匙油到鍋裡,用煎匙讓油平均分散在鍋底。先取一顆蛋打入鍋內,在蛋的一面定型而另一面仍為稠糊的蛋白時用煎池把蛋的一小邊折起,將蛋整為四方形。因朝上的蛋還沒凝固,很輕鬆的就能讓折起的邊固定在這一面的蛋上。蛋的四邊整好後,灑上胡椒,將蛋翻面繼續煎,同時把火腿放到鍋裡。因為火腿片不厚,沒兩下就可以將火腿翻面,讓兩面都帶點脆硬。

火腿跟蛋還沒完全煎好時兩片烤得金黃香脆的土司會彈起來。喬媽將土司抓到手上快速地唰唰唰在單面塗滿乳瑪琳,塗好後火腿和蛋正好完成,關火。一手拿著土司一手拿煎匙,先用菱形的擺法鏟起一片火腿擺在土司上,再將方形的蛋(幾乎和土司一樣大小)放到火腿上,最後再疊上另一片火腿,把第二片土司蓋上,將食物送到紙袋裡就完成了。

只有土司的早餐未免乾渴,此時可以選擇喬媽自己熬煮的紅茶,或是加入鮮奶的奶茶。冰涼的紅茶在夏天可是聖品,自家煮的也不必擔心對身體不好。

(牛肉蛋土司則是以牛肉片取代火腿,另外還會在蛋裡加小白菜──在幫蛋整型前把小白菜鋪到蛋上,相當特別。是貨真價實的中西合併創意早餐,一樣好吃)

高中時期有一陣子我常去好友家一起念書,偶爾我買喬家早餐去和她一起享用,她也相當喜愛。

喬爸喬媽看著我長大,從國小、國中、高中,他們的早餐就是會在那裡等我,在我得自己打理午餐或晚餐時也愛去那邊點餐。喬爸比較寡言,帶著靦腆;而喬媽就有濃濃北方大嬸的味道,大嗓門和金耳環讓店裡熱鬧非凡。就算沒有向他們買東西,路過喊聲「喬爸喬媽」也親切得很。

讀大學時他們還在舊家大樓,喬媽說我變白了,不再像以前黑炭似的。我望望喬媽,頭髮一如以往染成黑色不見改變,喬爸的白髮則又多了不少。畢業已有兩年,不知他們是否還在那裡?家裡搬到離舊家很遠的北區,要到喬爸、喬媽的店買早餐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了......怎麼以前偏偏沒有食記的風氣,未把他們的美味給記錄下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hiffoncak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